家長會開完, 蕭城和蕭雅一起回蕭宅。

一路上蕭雅都低頭看著手機, 與某人“網戀”。

蕭城開著車, 從後視鏡裏看著蕭雅, 她依舊面無表情, 但是蕭城始終覺得今天他的女兒似乎有哪裏不一樣, 這是一種血緣的羈絆, 只要用心，他就能發現女兒細微的變化。

回到家，蕭雅像往常一樣, 徑直上樓。

“小雅。”

蕭城猶豫了一下，還是將她叫住。

蕭雅聞聲，不耐煩地看向他, 就像是面對普通人一樣, 隨意地問道：“有事兒？”

“嗯。”蕭城點點頭，略帶無奈地眼神看著蕭雅, 說道：“我們談談。”

“嘖。”蕭雅不耐煩, 倒終究還是向沙發走去, 也許是因為今天終於向別人傾訴了一場, 心裏壓抑減少了, 莫名輕松了一些, 連帶讓她對蕭城也多了一絲應付的耐心。

這樣的變化也讓蕭城很是驚喜。

蕭雅坐到沙發上，一只腿隨意地搭在茶幾上，習慣性地將香煙拿出來。她抽出一根放到鼻子下輕輕了聞, 皺了皺眉, 一下扔在茶幾上，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沒有興致抽了。

對於她這個動作，蕭城也是楞了楞，他猛然發現，她最近抽煙的頻率似乎沒有那麽頻繁了。

他看著蕭雅，還是那副漫不經心的樣子，似乎沒有什麽變化，但他知道她變了，這是好事。

見蕭城沈默，蕭雅摳了摳指甲，擡眼看向他，不耐煩道：“談什麽？談啊！”

蕭城自嘲地扯了扯嘴角，她對自己還是沒變，也許這輩子也得不到原諒了。

他斟酌了一下，似乎在想怎樣說才不會惹她生氣，他看向蕭雅，緩緩道：“小雅，今天你們老師大概和我說了一下你的情況。”

“嗯。”蕭雅也沒有看他，敷衍地發出一聲鼻音。

蕭城觀察了一下她的表情，繼續說道：“說你性格太孤僻了。”

聽見這句話，蕭雅把玩兒著打火機的手明顯頓了一下，慢慢擡眼看向蕭城，眼裏蘊含著若有若無的笑意，無端地有幾分邪氣，蕭城知道這是嘲諷。

蕭城雖然對著女兒小心翼翼，但明顯也不狼狽，他像普通的嚴父一樣，操心著女兒的事情，他認真地看著蕭雅，語重心長道：“小雅，無論過去怎樣，人都要往前看，你可以嘗試新的開始，忘掉過去，你才會快樂。”

蕭城的話剛落下，蕭雅驀地將手裏的打火機一下扔到茶幾上，發出“砰”地一聲響，她猛然擡頭陰狠地看著蕭城，說道：“你有什麽資格說這話，這一切是誰造成的，你心裏沒點數嗎？”

她停頓了一下，一字一句裏就像帶了傷人的刀子一樣，說道：“你，最沒資格。”

蕭城漲了張嘴，眼神黯淡下去，他的確沒有資格，喃喃道：“對不起，小雅……”

他看著那種酷似已逝妻子的臉，不知道是不是在透過那張臉對誰懺悔。

“老說這幾個字，說多了，也不值錢了，有什麽用呢。”蕭雅不耐煩地擺了擺手，明明本是十分柔和、毫無攻擊性的臉，卻散發著讓人無可忽視的寒意，她驀地勾起唇角，陰戾而邪氣，加重語氣道：“呵呵，蕭城，不知道你你午夜夢回，見到媽媽血泊中的臉時，有沒有向她懺悔呢。”

蕭城猛地睜大眼睛，額角滲出幾滴冷汗，那件事一直是小雅走不出的陰影，又何嘗不是他這兩年逃不脫的夢魘。

蕭雅收回目光，拿出一根香煙在手上把玩兒，似隨意地輕聲說道：“痛苦嗎？”

蕭城沈默，沒有說話，痛苦嗎？當然痛苦，失去了摯愛，與女兒反目成仇。

蕭雅似乎知道他心中怎樣想的一樣，哼笑一聲，說道：“這就痛苦了？才多久啊，還早著呢，我都還沒長大呢。”

她站起身，居高臨下地看著蕭城，似笑非笑道：“蕭城，你可一定要好好活著啊！一定要活得好好的，這樣才能承受自己親生女兒的懲罰啊。”

說完，她便將香煙含在嘴裏，保持著那令人發寒的笑容，轉身上樓。

蕭城落寞地坐在沙發上，額頭青筋暴起，腦中一直盤旋著蕭雅剛才的話。他疲憊地閉上眼睛，那是他最愛的女兒啊，他什麽都答應她，他要活得好好的。

……

因為這兩天運動會剛開完，又是家長會，所以今天星期六，年級就幹脆給高三放假了，反正這半天都課上了也不會有效率。

因此今天蕭雅便和陳景然約著補課。

陳景然一起床，就跟蕭雅打了電話。

昨天因為和陳景然傾訴了心中的壓抑，晚上睡得還不錯。

外面的陽光從淺藍色的落地窗紗透進來，照在大床上的少女身上，讓她整個身上籠罩了一層柔和的光暈。

床頭的手機鈴聲一直在響，蕭雅按掉一次後，又響起來了，她蹭地一下坐起來，不耐煩地拿過手機。

看見是陳景然，蕭雅那一身不耐煩才褪了下去，她順了順頭發，接起電話。

然後電話那天馬上響起陳景然委屈的聲音，“蛋蛋，你掛我電話。”

“唔，我剛剛還在睡覺呢。”蕭雅含糊過去，誰知道這大少爺周末還能起這麽早啊。

“蛋蛋，你不會忘了要補課了吧。”

蕭雅才想起，昨天答應了約好了要補課，瞌睡一下醒了，馬上道：“沒忘。”

最後兩人約在圖書館補課，然後蕭雅就起床了。

吃過早飯後，蕭雅將該帶的書和資料裝到書包裏，就準備出門。

阿姨從廚房出來，就看見蕭雅正準備出門，她關心地問道：“小姐，你要出門啊？”

“嗯，去圖書館。”蕭雅看向阿姨，點點頭，隨即想到了什麽似的，微笑道：“和朋友一起。”

聞言，阿姨眼睛一亮，小姐終於願意交朋友了，她激動道：“小姐，你等一下。”

然後急急地跑去廚房，沒過一會，又到了門口，將兩個精美的盒子遞給蕭雅，笑著說道：“這是阿姨給你做的蛋糕，本來是等會端給你吃的，小姐帶去和朋友一起吃吧。”

“好。”蕭雅將蛋糕小心翼翼地放進書包裏，笑了笑，說道：“阿姨再見。”

“小姐再見。”臉上的笑容止也止不住。

等蕭雅出門後，阿姨終於忍不住眼裏溢出眼淚，夫人看見該放心了，小姐總算不是一個人了，她也有朋友了。

蕭雅剛出蕭家大門，就發現陳景然已經在外面等著了。

看他一個人站在那裏，冷得瑟瑟發抖，簡直就像那風中孤獨的狗。

蕭雅搖搖頭，她大概需要養條狗子了，不然怎麽會有這樣的錯覺。

陳景然看見蕭雅，眼睛一亮，因為周末，蕭沒有穿校服，而是一件白色寬松的毛衣，和一條藏青色的百褶長裙，一頭及腰的長發披散著，加上毫無攻擊性的五官，看上去特別溫柔。

他走過來，本來想抱抱蕭雅，但又怕身上的寒氣凍著蕭雅，於是只是主動接過她的背包提在手上。這個天氣說是深秋，也差不多是初冬了，風吹著也還是怪冷的。

蕭雅心裏某個地方軟了軟，她看著陳景然，溫聲問道：“在這站了多久了？怎麽不告訴我？”

陳景然嬉皮笑臉，馬上說道：“剛到。”

實際上從給蕭雅打過電話，就出門跑人家門口來守株待兔了，也就是差不多在冷風中吹了接近一個小時了。

蕭雅不信，但也沒有說破，只是問道：“我讓你買的資料買齊了嗎？”

“當然。”陳景然馬上答道，爾後又非常乖巧地笑道：“蛋蛋讓我做什麽，我就做什麽的。”

蕭雅忍不住笑了笑，心裏暖暖的。

等到了這邊的圖書館，發現正在翻修，不開門。

陳景然頓時苦著臉，看著蕭雅試探地問道：“蛋蛋，現在怎麽辦啊。”好不容易的單獨相處昂，不會就這樣泡湯了吧。

蕭雅皺了皺眉，猶豫了一下，嘆了口氣道：“去我那裏吧。”

“啊？”陳景然一臉懵逼地看著蕭雅，去蛋蛋那裏？是去她家嗎？想到這裏，他眼裏頓時冒著興奮和不確定。

蕭雅也不多說，“走吧。”

然後兩人坐上了公交車，陳景然才發現，這不是回禦景花園的啊。

他疑惑地低頭看著蕭雅。

蕭雅也不解釋，狡黠地笑了笑，故作神秘道：“到了就知道了。”

陳景然撓了撓耳朵，便索性不想了，早上這個點，公交車上人比較多，他只好專心將蕭雅護在胸前，以免她被旁邊的人擠到了。

他們下了公交車，又是一處高檔小區。

陳景然打量了一下這個地方，這個小區處於江邊，十分方便賞江景，因此價錢肯定不用說了，住在這裏的肯定也是非富即貴。

蕭雅拿出門卡，輕車熟路地刷卡進去，看來是經常來這個地方。

陳景然跟著蕭雅進去，他們一直走到江邊的一棟小別墅，然後蕭雅按了指紋便帶著陳景然進去了。

進到客廳，這裏的布置一看就是精心設計的，頗有一種江南小調的感覺，並且幹凈整潔，應該是經常有人來打掃。

蕭雅讓他將書包放到沙發上，然後帶著陳景然走到客廳外面的落地窗前，打開走出去。

一走出去，陳景然都驚訝了一下，這外面是一塊露天的壩子，木質的，就像夾板一樣，中間擺著一張木桌，還有幾個凳子，邊緣是雕刻著不同花紋的木質圍欄。

外面便是江水，這個地方很好，這一處的江水是靜態的。

蕭雅走到圍欄便，看了眼下面的江水，然後轉身看向陳景然，說道：“這個小區是蕭氏投資的，我媽媽喜歡設計，這棟房子就是她親手設計的，給我做十六歲生日禮物的。”

陳景然看著蕭雅唇邊淡淡的笑，不用想，阿姨一定很愛蛋蛋，蛋蛋以前真的是不折不扣的小公主了，而現在……他心疼地看向蕭雅。

但是心裏又止不住地興奮，這裏是蛋蛋的私人領地，這樣是不是說明她的心裏承認他了。

他走到蕭雅旁邊，眨了眨眼睛，故作感嘆，說道：“啊，我突然發現我被小富婆保養了，而且感覺還不錯。”

蕭雅嗔了他一眼道：“渾說。”

“嘿嘿。”陳景然傻笑了聲，然後猝不及防地抱住蕭雅，腦袋在她脖子處蹭了蹭，說道：“蛋蛋，我太高興啦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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